1940年3月15日刊登在法国《今天》日报封面的一幅整版彩色漫画，讽刺刚刚发明半年的摄影术感光速度太慢

图17-1  坐姿摄影固定座椅和立姿摄影固定支架
吴钢  摄影

1839年8月19日，法国法兰西学院宣布摄影术发明，并且由国家购买发明专利，免费推广到全世界，从此摄影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推广开来。各种摄影普及班也应运而生，不少对“摄影”这一新生事物充满好奇心的准摄影师加入学习班，学习摄影技术，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后来成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代摄影师，为后人留下了极其宝贵的、真实的，也是最早期的影像资料。这个时期的摄影师当中，没有大师、没有专家，甚至没有“熟手”，大家都是“二把刀”。在初试摄影术的阶段里，他们摸着石头过河，边做边学，当他们把感光版装进相机后背之后，即将拍摄之前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正确地把握曝光时间。于是在摄影过程中由于界定现场光线的需要，就衍生出一系列的测光方法和测光器材，下面我们就简单地介绍一下早期摄影的几种测光方式。

钟表计时

早期的摄影术，由于感光版的感光度太低，镜头的通光量太小，所以需要很长的曝光时间。人们拍照时，把相机上的镜头盖子打开，然后用钟表计时，需要数分钟甚至数十分钟才能使感光版充分感光，这时再把盖子盖上，曝光结束。1940年3月15日刊登在法国《今天》日报封面的一副整版彩色漫画，讽刺刚刚发明半年的摄影术感光速度太慢。摄影师把楼顶当做拍摄现场，艳阳高照，相机摆在木箱上，上面压了一块大石头，用以稳定相机；一个人坐在相机前面拍照，手里拿了一只怀表在计算时间。这张漫画形象地勾画出摄影术发明初期的拍摄情景，即使是在光照极其充分的条件下，也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才能获得充分的曝光。

当然，这只是一张漫画，还不能切实说明早期拍照的实际情景。据史书记载，在摄影刚刚发明时，被拍摄者要待在烈日下，一动不动坚持十几分钟，才能完成一次拍摄。而早期的相机上是没有快门装置的，把镜头上的盖子拿下来，曝光开始，把镜头盖子盖上去，曝光就结束了。当时的第一代摄影师，大部分是以画像为生的画师转行而来的，而被摄者也大都是第一次被拍照，他们习惯了长时间地摆好姿势，被画师画像，可以画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几个月。被画师画像时，被画者可以随意活动一下身体，累了可以休息一下，甚至出去睡一觉，改天再来接着画。拍照可就不行了，虽然只有十几分钟时间，但是需要被摄者在拍摄过程中不能有丝毫晃动，眼睛都不能闭一下，否则就可能造成拍摄失败和材料的损失。而当时的金属感光材料可是相当昂贵的，并且要现场对感光版进行研磨、抛光、光敏化。如何才能解决拍摄者的晃动问题呢？摄影师想出了笨法子，制作了坐姿摄影固定座椅和立姿摄影固定支架。如果被摄者是坐着拍照，就要坐在这个特制的座椅上，头部卡在椅背后面的金属固定支架上，后腰紧紧地捆绑在椅背上。如果是站立拍照，就要使用特制的铁架子，把后腰卡在当中的铁箍上，头部卡在上部的金属固定支架上，被摄者眼睛看前方，不能眨眼，这样全身一动不动地坚持十几分钟，才能完成一张照片的拍摄。

图17-2  固定被摄者头部的固定支架
吴钢  摄影

感光版变色法测光表

随着感光技术和镜头通光量的提高，曝光时间缩短，光靠怀表计时已经不够精确了，人们开始重视曝光时间的准确性，因为这直接影响到照片拍摄出来的质量。从达盖尔法金属版过渡到湿版火棉胶之后，曝光时间大大缩短了。但是这种湿版摄影技术还是十分落后，需要现场涂布火棉胶感光材料，然后马上装在相机里进行拍摄。这个时期的测光装置非常简单，人们把涂布好的感光版装在测光器里（图17-3），盖好盖板，在拍摄现场的光线下照射，然后按照固定间隔时间把插板依次逐步抽出来（17-4）。冲洗出来察看效果，根据感光版上颜色的深浅决定曝光时间。这种感光纸很像我们现在放大照片时的长条形的试样纸。

图17-3  感光版不变色法使用的测光器
吴钢  摄影

图17-4  依次抽出插板观看感光版的效果
吴钢  摄影

随着感光材料的演变，这种利用感光版变色作为测光方式的测光表也没有停止生产。法国生产的Le Luminographe测光表，也是使用感光相纸作为试条，用以测试出拍摄现场光线的明暗。如图17-6所示是抽出部分挡板时的情景。
如图17-7所示为英国生产的怀表式造型的测光表和原装包装盒。这是一种典型的相纸变色法测光表，其原理就是利用感光相纸局部曝光后，白色的相纸变成灰色，光照越强，颜色越深。当年顾客在购买这种测光表时，都有测试相纸同时供应，用完后还可以再去购买。包装完好的测试相纸，包装纸上写明“比对法测试相纸”，大约可以进行250次曝光测试，也写明了更换相纸一定要在黑暗处进行。因为年代久远，现在这种原装的测试纸太难见到了。正是利用这种相纸变色的原理，测光的时候，在直射光线下，表盘的圆孔处露出半圆形的一小块相纸，相纸曝光后颜色加深。这时打开测试表的上盖，看到里面的测试相纸，局部曝光的情景就十分清楚了。测试纸经过光线的照射，到颜色固定不变后，转动表盘，这时表盘上的比对色盘片转动，色泽逐渐加深，当与相纸的深浅相同时，停止转动，表盘上显示出正确的曝光指数。

图17-5  Le Luminographe测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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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6  Le Luminographe测光表拉开挡板时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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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7  英国生产的怀表式造型测光表和原装包装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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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8  打开测光表的上盖，看到里面的测试相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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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9  测光表的说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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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10  包装完好的测试相纸与测光表同时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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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格式测光表

所谓表格式测光，就是事先把一些影响曝光的客观因素，比如季节、时间、天气情况等罗列出来，再附上与之相对应的光圈、速度等，方便而且实用。这种测光表格流传了很久，我小时候学习摄影时，在北京的照相店里还可以买到一种硬纸板制作的圆盘式表格测光表，大约几分钱一个。比较简单的圆盘测光表用硬纸板制作，转动圆盘，选择好时间、天气情况等，对准指针，光圈和速度就在表格中标出来了。如图17-13所示就是几个纸板制作的表格式测光表。

图17-11  柯达圆盘式测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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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12  柯达圆盘式闪光灯测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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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13  老式圆盘式测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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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格式测光表的最高形式是一种可以选择曝光因素的测光表。法国早期生产的机械操纵表格式测光表有正反两面，正面是室外摄影时曝光的参照表，可以用四周边缘上的几个指针分别选取不同的摄影因素：上面分别是阳光照射情况、速度指数，右面是月份、时间，下面是天气情况、光圈指数、场地情况；而测光表的背面则是室内测光的参照表：上面三个指针分别选取窗外天气情况、光圈指数、光照情况，右边两个指针是被摄物的色调深浅程度、墙壁的深浅程度，下面是窗子的数量、速度两个指针。

此种测光表的正面和背面，也就是室外和室内，各有7种情况可以选择，每一种情况都可以拨动指针具体调节。从这种测光表的机械连杆原理图可以看出，表格盘的下面由复杂的连杆串联起来，操纵井然有序，所谓“牵一杆而动全身”。由于每一种的细致的选择都有不同的曝光指示显示出来，所以这是表格式测光表里最精确的、也是最高级的一种。

图17-14  法国早期生产的机械操纵表格式测光表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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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15   法国早期生产的机械操纵表格式测光表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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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16  法国早期生产的机械操纵表格式测光表的机械原理图
吴钢  摄影

消光式测光表

消光式测光表装有中灰密度滤色镜，而且这种滤色镜的密度是可以逐渐加强的，也就是说从浅灰逐渐过渡到深灰色，直至不透光为止。测光时对准被摄物体，慢慢调节滤光镜，到了物体快要看不到的临界状态时，测光表上可以显示出正确的曝光指数。

德国生产的测光表PRAOTOS JUNIOR很像早年间的单筒望远镜，镜筒是可以拉出来的。使用时，把镜筒的黑色硬胶木圈对准眼睛，把镜筒拉出来，通过镜筒，可以看到镜筒中的数字显示。根据此测光表的说明书提示，如果是在强烈的阳光下测光，需要用另一只手遮挡住阳光，否则阳光会从胶木圈中进入测光表，影响测光效果。然后把测光表对准被摄物体，等候5s到6s，使眼睛适应暗处的环境，这时可以看清圆形的镜筒中有一排环状数字。把最暗的一个可以读出的数字记住，再把测光表拿开，转动镜筒外面的筒圈，使刚才读到的数字对准左面的胶片感光定数，右边就是测得的光圈。使用简单而且方便。

图17-17  德国生产的测光表 PRAOTOS JUNI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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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18  德国生产的测光表PRAOTOS JUNIOR的镜筒上有数字和感光度、光圈等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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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生产的测光表LIOS SCOP也是同样的消光测光方式，只不过数字的排列方式有所改变，是在圆形的镜筒中竖着排列三行数字。透过镜筒对着被摄物体，看到三行数字，把最暗的数字记下来，再转动镜筒上的筒圈，使得这个数字对准左侧的胶片定数，右边就是正确的光圈指数。

图17-19  德国生产的测光表LIOS SC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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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20  德国生产的测光表LIOS SCOP,镜筒可以拉开，上面有数字和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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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21为德国蔡司-伊康生产的圆盘式测光表。通过测光表背面的圆窗，可以看到被摄物体，这时转动测光表外圈的圆环，可以看到物体逐渐明亮，然后又逐渐转暗。在最暗的时候停下来，测光表正面的表盘上就显示出正确的曝光速度和光圈。

图17-21  德国蔡司-伊康生产的圆盘式测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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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22  测光表背面的圆窗
吴钢  摄影

德国慕尼黑生产的长方形测光表，通过侧面的方形小窗，可以看到被摄物体，拉动小窗外的滑板，左右移动小窗的位置，可以看到物体由明亮逐渐变暗，直至最暗处停止。这时翻转测光表，看正面，就得到正确的曝光指数。

图17-23  德国慕尼黑生产的长方形测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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硒测光表

硒测光表的出现时摄影测光表发展史上的一大变革。硒在光照下能产生电流，不同光照下导电性能会发生变化，利用这一原理生产出了硒测光表。在不同的光照环境里，一组硒光板产生的电流可以驱动测光表上的指针产生不同的运动距离，从而显示出正确的曝光指数。

德国生产的BERTRAM硒测光表，采用折叠式开启方式，按动表身下面的按钮，面板向上翻开，同时表身上方的两扇小窗向左右方向打开，露出硒光板，接受光照。合拢面板时，两扇小窗也同时关闭，保护了硒光板，也节省了体积，设计十分巧妙合理。

后来硒测光表又发展到与相机结合，装在到相机顶部的插座上，比如德国生产的KODALUX硒测光表，底部有插座，可以插在相机的机顶闪光灯插座上。后背上有胶卷定数选择圆盘，选择不同的定数时，测光表上部的窗口里光圈数随之改动。机顶有指针，随着光线的强弱而摆动，指示出相应的光圈和速度。硒光板外面可以加装遮光板，强光照射时可以遮挡一部分光线。此外，这种硒测光表还配有原装牛皮套。

图17-24  德国生产的BERTRAM硒测光表

图17-25  面板向上翻开，同时表身上方的两扇小窗向左右方向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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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26  德国生产的KODALUX硒测光表和皮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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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相机生产厂家进一步发展，生产出与相机顶部的速度盘联动的硒测光表，根据测光表指针指示的刻度，旋转测光表上的速度盘，连接到下面相机上的速度盘一起转动，使用更加方便快捷。尼康公司早期生产的外接硒测光表，可以连接到早期的尼康相机上使用。尼康早期曾推出过一款NIKKOREX单反相机，顶部可以加装硒测光表，测光表顶部的速度转盘，与相机机身上的速度盘连接起来联动，配合测光表的指针指示，使用非常方便。

图17-27  可以安装在机身上使用的两款早期的尼康硒测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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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28  加装了硒测光表的尼康NIKKOREX单反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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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7-29  顶部加装硒测光表，测光表顶部的速度转盘可以与相机机身上的速度盘连接起来联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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硒测光表生产的数量很大，品牌繁多，持续时间长。由于它不用装电池，使用方便，直到现在，有些摄影师，特别是一些电影摄影师，还习惯于使用硒测光表测量现场光线。硒测光表继续发展，被广泛装配到相机上，起简单、实用、可靠的性能得到了消费者的欢迎。

以上介绍的一些原始“落后”的测光器材，比起后来的各种现代电子测光器材，完全有资格称得上“老式”二字了。我们重温史上的各种老式测光表，更能体会到技术的发展、设备的更新是延绵不断的，由此摄影术得以永无止境地向前推进。